这个话题大,需要系统讲一讲,先上大提纲:
1、成也金融败也金融,决堤的还是金融
2、失业人数暴增,违约一环引爆一环
3、公共服务大幅削减,首先牺牲民众仅能享受的一点边缘福利和脆弱的起跑线
4、从产业空心化到资本抽离产生的资本空心化,美元危在旦夕
5、从政治权力到美元资产,蛋糕越小,内部争斗就越厉害,失败者覆糠而亡(以发覆面,以糠塞口)
6、内部危机势必延伸到外部地缘政治,必然内部各派寻求不同的外部力量支持,参见晚清与民国
7、企业家被政治正确绑架,美国科技创新企业面临困局
8、美军何去何从?
9、从互联网到手机到新能源汽车,到重返月球和深入探索火星和太空,两种结局
10、美国资产的再分配:权力,美元,人口,科学家,废旧物品(航母等)
11、美联储、摩根、高盛、罗斯柴尔德和美国高科技公司何去何从
12、物壮则老,感性的强烈悲伤和理性的深层喜悦
在多年前的诡异楼,哥哥将四百年全球化历史进行过系统总结,既总结了西方文化的三个核心特质,又总结了东方文化的整体框架和最本质内核。渔夫永远在水边打鱼,而历史总是在规则里翻转。今天的全球博弈仍然没有超出历史的范畴,仍然是这些特质的反复碰撞而已。
西方哲学历来关注外部世界,只要向外争取,认为就可以得到一切。
而东方哲学却认为,“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道德经》)。
不是东方人不争,而是东方历史的传承有序,为后人赢得了反复比较、思考和沉淀的宝贵土壤,理清了基本头绪,才发现,最大的争,是超越自我的争,是奋发图强的争,是卧薪尝胆的争。
有了这个基础,西方哲学的内核走向了高度浓缩的自我主义、自我为中心的文化表达,其治理模式相应走向了城堡联邦、城市联邦、州县联邦;而东方则文化形态上走向了集体主义,治理模式上走向了郡县制、大一统、中央集权。客观来说,世事无绝对,本就各有优劣。松散的联邦为商业文明的发端和兴起继而得以集大成之提供了绝佳的环境,而大一统则为人类社会的整体进步、全面发展提供了更胜一筹的系统支持。
物壮则老,当独尊儒术登峰造极的时候,这种道德治天下的框架固然理想,但是不经意间忽视了科技和商业的发展,最终经明清之后,这种体制已经百病丛生、千疮百孔。看明人清人的种种表现,其实已经有价值观逐渐崩溃的前兆,一则民间文化尽是奢靡行乐、百无禁忌,一则王、顾等人开始系统怀疑家天下体制,以及王阳明对传统理学的颠覆,一则对外部世界(尤其是新生事物和国际局势)的极度无知。尽是垂垂老矣的危象。
大患若身,说的就是自己陷入自我的迷局里,而这个所谓自我的迷局如何形成?
自我迷局往往都是源自自我的定位和利益牵扯,而这一切,又历来都是源于自身的优势。
所以貌似悖论的戏剧性现象就出现了,人类通过早期的早期博弈发现,关注整体利益是更大的利益,所谓义利之辩,为了大义,就应该舍弃个人小利,甚至是生命,这就是价值观,就是道德,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社会秩序。我们将此称为大一统,道德治天下,仁孝治天下。在几千年前,可以说这是人类极为早熟和优异的表现。但是当我们以此为出发点,不断变本加厉,比如从意识形态到人才选拔、阶层待遇等,都学而优则仕,极力打击商业和技术,我们就走向了反面,体系僵化,效率低下,发展停滞,遇到天灾人祸,甚至可能走向灭亡。
东方有东方的大患若身,西方亦然。
西方的自我主义,核心是个体权利上的自由和以自身为核心的各种权利的追求,尤其是,金钱。商业文明不追求金钱追求啥?
我们比较1929,2008,还是今天美国史无前例的大放水导致的危局,可以很鲜明的看到,背景上有差异,但是本质上没有差异。
工业革命以来,每一波技术浪潮到来,都是资本的狂欢,新技术在商业和社会体系各行各业广泛的应用,让投资的资本大赚特赚,与此同时,除了极端现象(比如早期的羊吃人、圈地运动),一般来说该国的民众也会整体享受到技术浪潮的红利,这个时候,无论于公于私,甚至可以说资本是天使,推动了历史的进步。
而问题在于,这个大饼(技术浪潮)快吃完了,新的大饼还没有续上的时候就危险了。
比如,技术浪潮早期,资本有30%的利润回报率,中期是高潮,有100%乃至更高的利润回报率,但是到了末期,实际上已经是一点面包屑了,可能连5%都不到甚至有的个体已经是负数。那么,在100%下降下来的这个过程当中,资本不甘心也不愿意接受现实,我凭什么昨天一天能赚100,今天只有80?不行,今天必须100甚至必须150。这就是人性,得到的视为理所当然,由奢入俭难。而资本背后大量炒作获利的民众个体也有路径依赖,宁愿相信谎言(那些股市黑嘴就是)也不愿意接受现实。
于是这个时候股市继续推高,冗余的投资继续加码,危如累卵。
但是总有极少数聪明且选择相信现实的人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危险,果断离去。
这种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形成恐慌性抛售,一轮悲剧便已无法避免。
后人在研究1929年世界大萧条的成因提出了两种观点,一种是,当时的钱太多了,尤其是有钱人的钱,钱要是少一点,就不会吹出那么大的泡泡;另一种是当时电气革命(第二波技术革命)已经接近尾声,同时贫富差距也积累到了惊人的悬殊地步,富人该买的一切都买够了,而穷人什么都买不起,生产过剩、消费不足,而商业禀赋过人的美国人灵光一闪,发明了分期付款,好了,这一下穷人购买力迅速满血复活乃至成倍飙升,于是生产继续加码,最后你懂的,泡泡破灭那一刻,前面多疯狂,后面多悲惨。
那时,从此,美国人陷入长达10年的大萧条,美国人形容自己从此“千百万人只因像畜生那样生活,才免于死亡”(见《光荣与梦想》)。
据1932年9月的《财富》杂志估计,美国有3400万成年男女和儿童没有任何收入,此数接近人口总数的28%。而且这个研究报告一如其他报告,那正在另一种地狱里受难的1100万户农村人口是不包括在内的。
关于找工作,1932年前后传说的很多,有些听来离奇,却一点不假。
确实有人通宵守在底特律职业介绍所门口。确实有一个阿肯色州人为了找工作步行900英里。
曼哈顿六号大街某职业介绍所招聘300人,确实有5000人来应聘。
华盛顿州确实有人到树林里放火,为的是人家能雇他当救火员。
我们回到成因上来,你会发现前面两种分析都在现象和皮毛的层面上,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经济层面上的问题,所以你单纯从经济或其他某一个层面上来分析,正如同盲人摸象,不可能得到一个解决之道。从上层建筑来说,这是文化层面里面的内核在起作用,过度沉溺于追求物质利益;从治理层面来说,国家机器是消极、被动和缺乏系统的积极作为的。
我们将1929年的故事梳理一遍,你会发现,这和次贷危机,和今天的美国大放水,几乎毫无差异。
1970年代开始,美国人无出其右的金融恐吓和诈骗手段,维持了其五十年的人间天堂的美好生活,毫无疑问,未来的五十年,正是美国人付出同等代价的阴暗时刻。
美国人为自己的价值观自豪,为自己的科技创新自豪,为自己的强大国力自豪,本来无可厚非。
过去苏联活着,美国最为仇视的是苏联,现在帝国崛起,美国最仇视的又是帝国。
哲学思考层面上的侏儒状态,导致美国人从来无法意识到,如果在前面五十年没有苏联,根本不可能有二战后美国的地位,后面五十年没有崛起的帝国,也不会有这五十年美国的地位。这就是哥哥历来所说,一切人和事物,都是环境塑造的产物。正是苏联和帝国的接力,才有了哲学意义上这一个美国的形成,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1949年,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成功,国家实现独立,但是伟人看到的绝不是眼前的国家独立,而是历史在此处瞬间进入了一个大转折,他没有为已有的丰功伟绩沾沾自喜,也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激动人心的民族复兴的新时期激动不已,而是告诫全党,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要戒骄戒躁,未来的路还很长。这就是前面所说最大的争,是超越自我的争,是奋发图强的争,是卧薪尝胆的争。哲学层面上的觉醒,才是超越自我的起点。所以尼克松访华,老人家要和他谈哲学,他一脸懵逼,这是个体禀赋的巨大悬殊导致格局上必然的差异,也是不同层级两种文明同台亮相的戏剧效果。
我们常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这需要一个前提,就是总结、学习、改进。
所以如果认识不能提高,也就丧失了最后弥补的机会,我们看那些悲剧,无外乎在哪里跌倒,最后还是在哪里跌倒,最终消失在历史的视野之外。
西方人爱说性格决定命运,为什么是性格?
性格的背后,无非是你的智商、情商;
而智商、情商的背后,无非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应对,认识有限,应对自然局促,反之,柳暗花明又一村。
物壮则老,在文学和艺术领域往往令人伤感,但事实上,历史是永不枯竭的一条大河,物壮,是因为你这个壮是不合理的,是不符合大道的,是伤害整个你所依存的生态体系的,你伤害了这个体系的平衡和健康,当然也就伤害了你自身存亡的底层逻辑,最终走向式微。历史是一条永不枯竭的大河,就在于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物壮则老另一层面也会成为肥沃的土壤,如果你能认识、沉淀、升华,则又可以为明日的历史提供弥足珍贵的营养,而文明,正是在这些水与火、血与泪当中得以形成和世代传承。